近日的百老匯傳出《嘉莉》(Carrie) 舞台劇準備捲土重來的消息,引起各界議論紛紛,畢竟史蒂芬‧金的這部 1974 年出版的小說讀起來讓人心驚膽跳,又早早於 1976 年就被改編成電影,讓女演員西西‧史派克 (Sissy Spacek) 在大導演布萊恩‧狄帕瑪 (Brian de Palma) 的安排之下淋了一身豬血,其狂暴詭異的超能力把觀眾嚇得半死,也讓這部電影成為經典之作。
且不論許多人對於舞台劇既存的偏見(明明是幾句話就可以交代的情節,偏偏要吊嗓子唱個沒完沒了),《嘉莉》作為恐怖小說所蘊含的豐富意象,顯然不是任何影視作品所能夠充分且成功地呈現。舉例來說,1999 年發行的電影《憤怒:嘉莉續集》(The Rage: Carrie 2) 異想天開地假設嘉莉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妹妹,同樣也具有超能力,結果票房慘綠。
另外一個例子是 2002 年發行的現代版《嘉莉》(Carrie),雖然也是電影,卻主要以電視觀眾為訴求,為了後來可能有機會引出一整個電視影集而改變原著小說的結局,讓嘉莉活了下來,躲到佛羅里達州去幫助其他難以控制自己的超能力的人。結果,美國的 NBC 電視網有鑑於另一部由金的小說衍生出來的電視影集《神鬼禁區》(The Dead Zone,或譯為「死亡地帶」)收視率不佳,硬是把《嘉莉》發展電視影集的計畫打消。
於是有人打起百老匯的主意,於 1988 年推出了《嘉莉》舞台劇 (Carrie: The Musical),結果成績奇慘,只演出五場就被迫關門大吉,損失了至少七百萬美金。至今仍有論者津津樂道這齣舞台劇的慘烈:從搖滾式的音樂風格到怪誕的歌詞內容,從貧乏簡陋的舞台佈景到令人匪夷所思的歌舞和服裝設計。且不論各界的大肆批評,僅僅是舞台劇一開場的那群高中女生披著浴巾跳大腿舞,就足以讓觀眾口吐白沫,更不用提嘉莉摧毀體育館的那一幕,尖聲叫嚷的男男女女倒在從舞台頂端垂落的透明浴簾之下,至此,全場觀眾鴉雀無聲,因為實在是說不出話來。
如果說,《嘉莉》舞台劇在百老匯的歷史上寫下了永恆的一頁,實在不為過。專門研究舞台劇的美國評論家肯‧曼德爾邦 (Ken Mandelbaum) 於 1991 年出版了《百老匯四十年來賣座奇差的音樂劇》(Forty Years of Broadway Musical Flops) 一書,主標題用的就是「空前絕後的嘉莉」(Not Since Carrie),封面上那位滿身鮮血(還是草莓醬?)的女主角的笑容看起來實在尷尬。
如今《嘉莉》舞台劇重返百老匯,即將於明 (2012) 年一月底在紐約的 Lucille Lortel 劇院演出,儘管導演和兩位女主角換人,當年的劇本創作、作詞和作曲者卻都再度參與,也只改編了大約一半的歌舞。在二十四年之後的今天,觀眾對這部音樂劇的感覺會不會有所改變?金的小說中那股驚心動魄的詭異,能不能透過現代先進的舞台劇設計和演出而獲得完美的詮釋?這些問題的答案,只有等到舞台劇上演之後,才能產生了。
最後值得一提的是,米高梅公司 (Metro-Goldwyn-Meyer, or MGM) 和幕寶電影公司 (Screen Gems) 於今 (2011) 年五月宣布了改編《嘉莉》為電影的打算,號稱將會是比狄帕瑪的電影更忠於原著的作品。針對這個消息,所有喜愛或厭惡金的恐怖小說的讀者和觀眾又開始熱烈討論,哪些作品的改編成績為何,哪些作品又實在值得再度改編。
至於我自己,當然也不落人後,把過去寫過的一篇題為《嘉莉,我的嘉莉》的文章翻出來,不能算是「改編」,只能算是「舊瓶裝新酒」。
無論今人和後人如何詮釋《嘉莉》,我還是喜歡金自己對這部小說的評論:「《嘉莉》寫於《魔鬼怪嬰》(Rosemary’s Baby,Ira Levin 著,1967 年出版) 之後,卻在《大法師》(The Exorcist,William Peter Blatty 著,1971 年出版) 之前,這兩本書真正開展了恐怖小說的境界。我對《嘉莉》這本書沒有太大的期許。我想,誰會想讀一本關於一個月經不順的可憐女孩的書呢?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當時寫了這本書。」
金後來又說:「我不是說《嘉莉》是部爛小說,我也不想否定它。這本書讓我成為巨星,但是它畢竟是一個年輕作家所寫的一本不算成熟的書。現在回想起來,這本書讓我想到一個小學一年級的學生所烤的餅乾——味道還不錯,但是有些坑坑疤疤,底下也烤焦了。」
的確,餅乾一旦烤過,就不能重新再烤了。唯一的辦法,便是另起爐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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